風調雨順
他愣在當下,錯愕的看著這朝自己發怒的愛人,原來這不怎麼管事的人,沒想到到頭來還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嗎,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有顆法秤之心,讓他對是非對錯耿耿於懷,剛剛問的那一些就足以讓他下定論了嗎。
不,他其實覺得尉遲真金糾結的事情很簡單扼要。
「過來。」
「我不要。」臉上失去從容卻也沒帶著溫柔的人正沉聲的要自己過去身邊,那帶著正經八百的嚴峻神情是他重新認識的狄仁傑,那已不是自己下屬,也不會拐著彎委婉客氣的人,板起臉來正氣凜然的樣子不容忽視,可他卻不想妥協。
「過來,尉遲。」伸出手他知道尉遲真金不會拒絕自己,只是這斷然嘴硬的人就是在生自己的氣,他們經過了多少風雨,他不覺得今天、這次,這個他終其一生想陪伴的人無法認同自己。
僵持了片刻,那閉緊嘴巴整個神情僵硬的尉遲真金撇開了臉,嘆了一口氣的皺深赤眉移動腳步走到浴桶旁,伸出自己的手讓那沒有放下手的狄仁傑牽住自己的手,藍眼睛撇著眼就是不看那抬頭一瞬間轉換成癡情的臉容。
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去牽狄仁傑的手他就絕對不會放下來。
他也知道那隨著自己的腳步就變換神情的人是如此深情。
那握緊自己的手就像捧著自己的心一樣,讓他的心揪了起來。
「我的生前生後名沒有那麼重要。」
「可你還是有罪啊。」聽到狄仁傑所說他瞬間整個不敢置信的往下看著那正試著在安撫自己的人,他從小出身在望族世家,在官場所待的時間也不比狄仁傑短,但這身為官宦世家的人怎麼會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功名,不在乎自己的清白。
「逆反案我們也都有罪啊。」他陪笑的笑了出來,他知道他的愛人曾經是那麼在乎功成名就,如今他淡泊名利不在乎他是否會留在人民心中,可他卻依然這麼在乎自己功歸何處,欲加之罪宛如從天上來。
這人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愛他甚過於自己的。
「可你現在不是將功贖罪去她身邊了嗎。」大一聲比一聲還大聲,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嘶啞,他知道自己情緒開始湧上心頭,他這下更不懂狄仁傑到底想要說甚麼了,看著狄仁傑好像一臉甚麼都懂的表情他就有氣。
因為這人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生氣嗎。
「定罪這事誰都說不緊啊。」身為一個曾久坐大理寺卿之位的男人,難道會不知道朝野上下是多少冤案,天牢裡面有關著多少無辜人,難道身為一個法曹,身為一個正一品官員就能倖免了嗎,他極力的想說服眼前開始要情緒化的人。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沒錯,也許這朝野上下就只有他一人敢直言。
在他護國之良心前,他有罪又算的了甚麼。
「那幫人她還用著根本就是別有居心,說甚麼會再傳……」
「尉遲,她還需要他們。」他看著那說著就要把妖后搬出來罵的情勢,他斬釘截鐵的打斷了敏感的話題,他知道尉遲真金知道那群酷吏能如此囂張都是仗著武承嗣撐腰,而那極力希望得到王位的人卻依然是那個女人眼前的紅人。
血肉帶親,難道她不會擁戴自家人。
沒錯,他知道皇上會猶豫,可這事絕對不會發生。
「時間到時,他們終會下鍋。」
這層層相扣的利益關係,不會這麼容易了結。
咬著牙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嘴巴氣的打顫,他看著那堅定不移的神情,幾乎像在擁戴那個女人口氣彷彿在責備自己無知一樣,讓他快屏住了呼吸,曾經他將自己與大義相提並論,但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他對於無可奈何的忠良之心是如此感到無可救藥。
他知道狄仁傑有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狄仁傑有自己的道理。
可他就是不能容忍。
「現在你們倒一條心了,她要你去哪就去哪。」邊咬牙的說著,他扯開了自己的手轉身離去,他覺得他無法再與眼前這個人共處一室,他覺得自己需要空間冷靜一下,他不想讓這疲憊的情人耗盡心力就為了跟自己達到共識。
「尉遲──────」他看著那神色瞬間刷白的人額蹙眉鎖的撇開了臉,那由自己手中抽開的手連手指都不給握住,他望向那一徑的要準備離開的背影哀求的喊了出來,為什麼這個人又要背對著自己。
停下了腳步,他知道那呼喚自己的聲音此刻是甚麼表情,那彷彿被自己拋下的無奈,那無法讓自己轉回心意的沮喪,那迫切的希望他們能心靈相通的懇求,他沒有轉回臉,只留下了一句話。「我去幫你準備吃的。」
看著那毫不猶豫又移動腳步的人,他也不再要尉遲真金當場把話說清楚,他像洩了氣一樣的仰靠在浴桶邊,心想著如果他此刻不是坐在浴桶裡他是否真能硬留尉遲真金把話說完,也許,又會逼哭了他也說不定。
是否要讓尉遲有心理準備。
唉,他實在不懂這尉遲真金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想離開洛陽,還是到底在意他的生前生後名,還是在意這司法如此荒唐,還是那群人跟尉遲有甚麼私怨,還是皇上又做了甚麼他不知道的事。
到底尉遲真金是準備跟自己說甚麼啊。
&
「大人,大人,有人在門口。」
「有人要求見?狄仁傑不在啊。」看著那年紀可以當自己女兒的下人慌張的走到自己拉門大開的房間,那總是乖巧又進退得當的孩子是狄仁傑官舍裡唯一的女性,幾乎掌管這一切大小事的人,是如此穩重得體,可現在為什麼。
「不是,他說是要找您。」行個禮就跪坐到了尉遲真金桌前,她恭維的沒有抬起臉來,她求著尉遲真金移動腳步到門口,他知道尉遲真金入官舍後就幾乎沒有離開過這裡,更沒有從跨出大門過。
「找我。」他冷眼的看著這不知為何會這麼慌張的孩子,他的語氣充滿不解,他無法想像會有誰可以讓這孩子這麼緊張,如今又有誰知道他在這了,至今回到洛陽,他幾乎不曾離開過官舍,他的身形穿著甚至模樣都與以往不同。
不可能有人認出他。
莫非是狄仁傑的誰。
還是大定會。
抱著疑慮起身,他跟著那隨著自己後退起身的孩子準備要離開房間,他突然止了步低下了頭,看著幾乎帶著身旁不離身的刀,上頭還綁著狄仁傑給他的誓言,他遲疑了不到片刻,轉過頭決定不帶任何兵器去應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