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藤居

一生未開

    「你追隨他。」即使他相信在逆反案後的尉遲真金不會再死忠的效勞朝廷鞠躬盡瘁，可他卻意外這個人尾隨的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孩子，一個甚至心智尚未成熟的上位者。

    「他救了我。」他聽得出沙陀忠口中的疑慮，更聽的出他想知道這個人對自己而言到底是甚麼人，畢竟他也不是從前那個尉遲真金，但他也只是輕描淡寫的敘述前因後果。

    「就因為如此。」他不是懷疑眼前人的判斷，但這個人的說詞卻讓他不禁懷疑，這尉遲真金會對一個人視同己出，他捨棄了過去的自己，他心無旁鶩的只為大定會，到底這個人在尉遲真金心中佔了多少分量。

    「身為禪讓後嗣，他是個值得令人驕傲的璞玉。」他讚賞自己的徒弟，也認可他將來一定是賢才之輩，只是現在時機尚未成熟，一提到禪讓，他看到沙陀笑了一下，他知道好友已經知道楊堅是前朝的皇室。

    「的確，他的身手不錯，修長卻又敏捷。」回想起那只用刀鍔就攔截住自己的攻擊，那優雅卻渾厚的勁力讓他看到昔日大理寺卿的影子，但那氣息確實相差甚遠，但也的確有模有樣。

    「不驕不餒，領悟力很強。」

    看著這個人愈說的愈是開心，他知道這漫長的十年，這個人一點都不孤單，可這個人卻甘願服毒，為了大定會，為了扳倒妖后，為了楊堅，難道放任自己追隨犧牲也在所不辭嗎。「所以你願意為他赴湯蹈火。」

    「我是為了我自己。」左手揪住身旁的人，咬牙的語氣重了起來，他覺得自己被看輕，他覺得為了別人是如此膚淺，他發現彷彿他們重逢的那一刻起，只有此刻他透露了自己深藏在心底的真心。

    那是埋藏在苟活之下的絕望。

    那是他捨棄的尊嚴。

    看著那瞬間放大的臉龐，深邃的藍眼睛直視著自己，赤色的臉容不再像以前那般方正，泛白的膚色表示這人長期服毒讓自己不再像自己，削尖般的下巴讓這個人看起來如此纖細，發紅的眼眶讓紅韻的神色更添倔強。

    斬釘截鐵的語氣帶著酒氣卻讓這話聽起來更像是替自己爭辯，像是在掩飾一股脆弱，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靠近這個人，也讓自己發現原來剛剛自己一直沒有移開過眼睛，讓他不自覺得屏息想用手撐住自己不受控制的重心。

    「我不是……呃，哇哇────」

    「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太用力的扯著眼前的好友，當他想放開抓緊的衣襟，可身前貼上的重量讓他抓著來人的身側來不及的倒了下去，他忍不住的笑了出聲，也許是醉了，也許是累了，他沒有推開身上的人，他手上的酒也沒有放開。

    那充斥著自己鼻間的香味，自己身下瘦骨如材的嬌小身型讓他胡亂的想撐起身來，可是他的殘隻似乎鉤到了甚麼讓他好一陣子起不了身，他看著那幾乎大笑出聲無法制止的人，撐起來就是想開口表示卻被打斷。「對不……」

    「呵呵，你變了，沙陀。」

    「咦。」看著那笑的如此柔和的人，那從前總是深鎖赤眉逞兇鬥狠的人，他不知道為什麼也覺得在狄仁傑面前他也不曾露出這樣的神情，那散發著不明的溫柔，似乎是因為這群在他拉拔之下茁壯的孩子。

    但他卻不知道這人不曾在那些人面前如此笑過。

    他也不知道惟有此刻的在這一瞬間，

    在這人事時地物下，他重回了過去。

    他真的無法放下過去。

    他無法原諒那已是過去。

    「為什麼要道歉。」

    難道，我可以靠你這麼近嗎。

    難道，那注視的視線你一點都沒察覺。

    「你也變了不是嗎，尉遲。」看著笑容不變心境卻猶如從前，他所認識的那個尉遲真金，他終於知道，這是重生後的尉遲真金，背負著沉重的過去，沉靜的看待世事，潛伏著反擊的那一刻，他心領神會的笑出了苟同的溫柔。

    我又怎麼能不追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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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押回去。」

    「放開我────你沒看到他血流不止嗎────」冷冽的聲音一出自己就被人給架了起來，他看著沙陀幾乎痛的要暈過去，沒有人能及時把那隻手給接回去，他完全沒有預料到就此好友會失去一隻手，他大吼的聲音充滿著怒氣。

    他以為自己可以獨自面對這難以抵擋的天后。

    他以為他的安排不會有人見血。

    他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

    他犧牲了沙陀的自由。

    更讓沙陀從此背負著慘烈的命運。

    「放心，活著比死還痛苦，怎麼會就這樣讓他解脫。」在親眼見證所有大理寺都被制伏，而她原先要抓的那隻魚給溜掉後，回過身她準備要離去，耳邊那難得有求於自己的語氣讓她優雅的回過身，看著那狼狽的階下囚，嘴角微微的揚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角度。

    「武媚娘────────────」

    沒有人理會自己的怒吼，而那個被自己呼喊的人至轉身後也沒有再回過頭，彷彿他的冒犯嘶吼比起逆反根本不被那個女人放在眼裡，他無法克制自己憤怒高脹的情緒，這完全不在自己計畫內的一切讓他失去慣有的從容。

    他為自己的失誤氣憤難平。

    他為這高高在上充滿虛榮的女人感到悔恨。

    即便他放手一搏卻誰也無法承擔。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