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彼夕
陰曆七月十五日,佛教稱佛歡喜日、僧自恣日、盂蘭盆節,孟蘭盆意味著倒懸,人生的痛苦猶如倒掛棲息的蝙蝠,懸掛著,如此苦不堪言。為使眾生免於倒懸之苦,便誦經佈絕食物給孤魂野鬼。
皇曆七月半,道教稱中元,又稱地官誕,是地官開赦的鬼節之日,並祈求地官赦免祖先亡魂之罪,上至累世父母下至一切亡魂,所有陰間皆因地府大開而釋放,此為亡魂赦罪的日子,但是無法完全解除罪孽,只能減輕希望他們能早日安息。
不管是佛因弟子報告修行而感到歡喜,還是為了迴向給累世父母的恩德,還是渡法界眾生於苦難,佈施以防亡魂為禍人間,只是,信不信有亡魂,這世間是否真存在著地府,對尉遲真金來說,這赦免的日子讓他恍如亡魂如此無助。
他赦免的了自己嗎。
「懷英,你還記得沙陀曾說過。」側躺在床上他貼在伴侶的胸前緩緩的張開了眼睛,被抱上床後那個人溫柔的輕撫著自己的背,以自己的手臂為枕直到自己的呼吸不再那麼急促。「習醫不是跟你們一樣是為了救人嗎。」
「嗯記得。」將懷中不再發燙的身子更往自己懷中摟,那呼喚自己的人語氣是那麼的平淡,彷彿剛剛在外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人是另外一個人,他的回應也是如此平和不帶任何情緒。
「你知道那個沙陀什麼時候消失的嗎。」他在說話的同時感覺得到狄仁傑正用他的下巴輕輕蹭著自己的頭,那種寵溺般的溫柔像是將自己呵護的捧在手心上,他知道這人有多麼不願意和自己分開。
沒有回答,他的手輕輕的在伴侶的脖子上上下撫著髮根,才歷經了生離死別,愛恨糾結,不說皇上出現差點把他們都給抓回宮,尉遲毒發還跟他在外頭差點跌河自盡,不,為什麼這個話題不能一覺醒來彼此神清氣爽再說。
那在自己下巴停止的磨蹭改撫摸著自己的脖子,這是狄仁傑自從他們多年後又再一起之後才有的睡前習慣,他知道這人似乎不想多說甚麼,即便他現在已恢復毒發那喪心病狂的病態,他聞著身前人的味道試著忘卻被自己香味暫盡的空氣。
「在獄中。」他依然閉著眼睛,思緒開始不小心被懷中人給拉到從前,他思考著回憶著過去的許些種種,甚至是關鍵性的話語,他依然清楚記得那崩壞在自己面前的好友,裂嘴的哭著,痛苦的笑著,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個沙陀忠還與自己刀劍相向。
「那個沙陀忠死在了獄中。」再度睜開了雙眼是如此震懾為之一振,他甚至抬起了臉,他不是錯愕這個答案,而是驚覺自己低估了那個女人的力量,每個人都在獄中受盡心智的折磨至心死,恍如不再是從前的自己。
不管是對尊嚴對感情感到懷疑的自己。
不管是對每一步都心懷顧慮無法放開的狄仁傑。
還是偽裝起自己以復仇為存活的沙陀忠。
那個女人是如此的可怕。
嚥了一口唾沫,他覺得自己的眼眶又熱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呼吸在顫抖,直到他說出口的話帶著沙啞的嗓音,他才知道自己說的話帶著顫音。「那你為什麼,可以原諒那個女人。」
「我沒有原諒。」聽到懷中人帶著快哭出來的聲音說話,他嚇的挪了身子低下頭,看著那帶著水光的藍眼睛蹙眉的直視著自己,他摸上了那人的臉安撫著這誤會自己的心上人,一次又一次的聲明。「我沒有原諒。」
他將臉埋在狄仁傑的手臂上,他撇開自己讓狄仁傑露出心慌的神情,他為自己的脆弱感到羞恥,他知道狄仁傑這樣的神態與語氣像是在哄著發病的自己,可他沒有,他的心緒很平靜,他只是無法原諒自己也促成了那樣的沙陀。
「尉遲。」他輕撥著那依然短俏的赤髮,他看著那緊閉的眼角與咬緊的嘴角,那倔強的人是他記憶中的愛人,可如今,那像是在忍著眼淚的模樣,已無法從他的腦海中抹去,他輕柔的喚著。「大唐還需要我。」
那像是在委求自己的諒解的語調,讓他用力地擰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在擰斷自己責備的語氣,張開了眼睛後他往狄仁傑的懷中躦,他雙手抓緊了狄仁傑的襯衣,將自己的臉靠上身前的胸膛。
「好想,回到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即使,像在夢中一樣一無所有,只有彼此在身邊,只有三個人一起的生活也好。」
懷中人的舉止像在向自己撒嬌一樣,帶著歉意帶著不捨,帶著滿腔深愛自己的心意,讓他會心的笑了出來,更是配合的幫懷中人挪個好位置讓他舒適的睡在自己懷裡,那帶著婉惜的語氣他一時間還沒會過意來。
只有彼此,是私奔嗎。
不對。
「等等,你甚麼時候讓沙陀可以介入我們之間的。」他突然像被驚醒的夢中人從舒適的安逸的濃情密意跳脫出來,他錯愕的挪了可以看清楚尉遲真金的距離,他動了動胳臂示意要懷中人回答自己,狄仁傑覺得自己發現了甚麼不得了的事。
有沒有搞錯,為什麼是三個人私奔。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