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與共     上
 


    又是令他感到一陣不適的顛簸,馬蹄聲讓他一瞬間驚醒,意識到自己居然安然無恙的在逃亡中的車轎裡,他瞪大了雙眼一時之間不能自己,他覺得鼻梁的酸澀足以讓他淚流滿面,可是他卻欲哭無淚,他的心不知為何空洞的讓他害怕。

    他失去了一切。

    他孤身一人。

    但再也沒有比狄仁傑的不忠更讓他感到崩潰。

    他有些恍神,他甚至覺得自己不知道維持醒來的姿勢有多長時間,他覺得自己的臉上有淚乾的痕跡,他不知道自己在昏迷的時候到底流了多少眼淚,足以讓他現在一滴眼淚也沒有。

    撐起上身他覺得右手發疼,下意識抓著自己的手他發現是因為手麻掉了,身邊原有的雙刀和包袱都不在身邊,他不禁從分崩離析的思緒中拉回一點理智,他似乎覺得有哪邊不太對勁,掀開簾子,他看到的不是鄺照。

    「東來!」

    「大人,你終於醒了。」聽見熟悉的呼喚他欣喜的回頭,鬆了一口氣還好這從小跟在身邊仰慕的人醒了過來,不然他可能真的要帶大人去求醫了,嬌小的個子熟稔的快馬駕馭著馬車,少年的臉色看起來仍不是健朗。

    鄺照呢,你不是告假嗎。」看著裴東來聽到自己所說沒有應聲,荒郊野外更不知現在身在何處,四處望著天候與高聳的樹木,他唯一可以確定他現在人在北方。

    停下馬車跳下身他自個兒解開馬兒上拉著車廂的扣環,少年的喜怒全寫在臉上,冷哼了一聲,他聽到尉遲真金跳下馬的聲音他回頭。「別提那個叛徒了,一早醒來聽到大理寺謀反嚇的我都跑出家門,卻看到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幹嘛。」

    「你在說甚麼,鄺照要帶我出城。

    「大人,他是要帶你進皇城。」打斷尉遲真金的說詞,雖不是魯莽的頂撞嗓音,那帶著強硬的斬釘截鐵讓他不冒犯的大聲了起來,裴東來不知道他不在大理寺的這段期間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如果我沒帶您走,您現在就在大牢裡了。」

    錯愕的愣住不到片刻,他拉了韁繩打算要上馬卻讓少年給搶過,那抵在自己胸前白皙的手,是白化症的孩子的症狀,他看著眼前不顧烈陽私自將他帶出城的孩子,他無法跟他動起武來。

    「東來,跟我回去,幫囚逃命你知道是死罪嗎,帶我回去你能將功贖罪。」

    「大人,東來告假有家人佐證,但是我不能讓你回去送死。」

    「要我做貪生怕死之徒我寧死不屈。」他實在是受夠了這群人,一個一個要他用逃的,難道他尉遲真金真那麼軟弱嗎,況且,亡命天涯何處去,魂將遊蕩無處歸,他開始忍不住的歇斯底里的吼了出來。

    「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我離開,牢獄之災又不是只有我一個,要我苟且偷生一輩子受辱這難道沒有比死還痛苦嗎───

    「大人───」抓住尉遲真金的肩膀,他鮮少看到眼前人會如此情緒激昂的猙獰吼著,不,他覺得眼前人應該是情緒崩潰快哭了出來,但當下情況根本不允許尉遲真金衝動行事。「狄仁傑背叛您,為了大理寺卿一職,與天后聯手至您於死地啊。」

    「住口───你在胡說甚麼。

    「整個神都上下都知道大理寺有內賊,天后身邊的內賊早已被公眾斬首,難道這不是要殺人滅口嗎。」看著身前人撇開臉痛苦的摀著頭,他曾一度懷疑能讓他昏迷這麼久是否是因為被人下藥,看來,藥效還是沒全退。

    「不要說了───」猛退了幾步,他覺得他的頭好暈,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現在變成狄仁傑才是要陷他於囹的人,而逃之夭夭的人卻是自己,而莫須有被定罪的沙陀還斷了手,而始作俑者卻仍然不被天下人所知。

    看著尉遲真金混亂的情緒與不能專注的思緒,他知道這是他趕緊回京的大好機會,一躍上馬他立刻勒住韁繩讓馬兒回頭,就看那看著自己長大的前輩錯愕的抬起頭來朝著自己大吼。

    「東來──────

    「大人您放心,東來一定會誓死守住大理寺,承蒙您的教誨,晉升官職,後會有期了,真金哥哥。」一直立起馬兒的前蹄準備要趕程,更是讓此刻沒有多餘的體力使輕功的尉遲真金不得靠近,少年胸有成足的笑著,彷彿認定自己將會繼承大理寺卿的遺願。

    「東來──────

    看著離去的背影他不敢置信的發現自己被留在原地,瞪大的藍眼睛失焦的空洞無神,他無力的跪坐在地,腦中一片茫然遲遲不能自己,他的心像停止了跳動般的讓他覺得沉重。

    他沒有想到,這一切造就一心只為自己的裴東來對狄仁傑敵眼相待。

    他只知道眼前的他失去一切再也不是尉遲真金。

    尉遲真金已經死在當下,沒有人喚的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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