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藤居

 


行月半


     「我娘是我爹買來的奴隸，甚至我不知道他對我爹到底是存甚麼心，因為無論我爹如何糟蹋她他仍然把我爹捧得像他的主君一樣。」哭紅的雙眼終於有一刻止住了淚水，他語氣平緩的像在說個甚麼熟能耳詳的故事。

    「可我看不慣這樣的不等者不等之，更凡事樣樣都要跟哥哥們較勁。」

    「看來你的硬脾氣是天生的。」輕輕的笑出聲，那帶著笑意的溫柔沒有觸動到懷中人的自尊心，彷彿更覺得這樣的人才是尉遲真金，緊摟的手因為懷中人的敞談而緩緩的安撫懷中的肩膀與背部。

    他看到的是癒合的疤痕，可心裡深深的傷口卻從未復原過。

    「我以為只要我肯努力就可以搏的尉遲家的地位，我以為只要眼不見為淨長住皇城就可以一絲絲的對自己的兄長父輩有好感，為了一句憑自己的雙手證明能耐給我看我就一心往法曹栽去，甚至我沒想過我爹有可能是為了利用我。」

    「可你爹還是讓你成了大理寺卿。」他真的覺得尉遲家的老狐狸實在是老謀深算，那一心想掌控著尉遲真金一輩子的男人，說穿了也是一種愛的方式吧，如果尉遲真金是在個無憂無慮的環境中成長，也許他們也不會有機會相遇。

    「如果沒有他的阻擾，我早五年就該是大理寺卿。」有點不滿的搥了胸前的胸膛，但此刻的舉止卻像是在搔狄仁傑癢似的毫無殺傷力。「但他發現我與一個男人有染，更認為我假公濟私。」

    「那個曾住進你心裏的人。」暗笑在心裡，如此誘人的動作他這輩子都會記在心裡，不，他打算讓尉遲真金在只有他們的空間時一在的出現這樣的可愛的舉止。

    「不，其實我不知道我對他是甚麼感覺。」從未真正思慮過那段感情到底最自己而言是甚麼，也許，那個人更有切身的體會才是，嘆了一口氣他笑出聲。「不過顯然他讓我破處也是我至今除了你們倆外碰過唯一的一個人。」

    「真的，你只跟他過。」幾乎大聲的嚷了出來，狄仁傑錯愕的抬起上身看著懷中被自己搞得莫名其妙看著自己的人，不，那謠傳尉遲真金是處子的謠言是因為當初所有知道內幕的人都封口了？

    「你這是在褒我還是在貶我。」

    「你的口技床事看似有模有樣，你真的沒碰過女人。」可這個人當初跟沙陀調情調的如此順手，他都懷疑那根本是無稽之談，他看著那沒有生氣反倒想好好的反將自己一軍的人，狄仁傑驚訝的反應讓尉遲真金笑了出來。

    「這就是我尉遲真金的不才了，我真的對女人一點法子也沒有。」感覺自己還是能讓這個神算的神探驚訝，他心裡充滿著優越感的躺回去狄仁傑的懷裡把他壓回床上躺著，心裡有股安心的感覺使他想維持鬆懈的現狀。

    「所以果真那些都是謠言，那昨晚那個姑娘是誰。」

    「她是兒時結識的好嗎，我也想好好去喜歡一個女人啊，可我就是說不出好話來。」要說他沒有心儀對象怎麼可能，只不過他忙於辦案，哪還有心思談情說愛，更何況又有哪個女人喜歡像他這樣的人。

    「所以你爹認為你有斷袖之癖。」

    「他根本認為我能做到大理寺少卿是用身體換來的，不過顯然他只認為我迷戀男娼，就像他曾著迷我的娘親一樣，那是愛嗎，我不認為，我只是憐惜背負著卑賤身分的人。」

    他曾是如此傷心過自己的父親不曾了解過自己。

    但他更覺得一心想要別人認同的自己是如此愚蠢。

    但從前的那個人是第一個聽過這個故事的人。

    可那個人從未說過一句甚麼，只是靜靜的聽。

    然後與自己歡愛到深夜。

    他以為這個故事會隨著那個失去的人而一併深藏在心裡。

    可他卻無法抹滅自己曾如此傷心的事實。

    「我只是從男人胯下救過他，我，不討厭他。」

    「當時你哭了嗎。」他開始感覺到懷中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也想像的出來當時尉遲真金看到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冰冷的屍體，他的心會如此的震懾不已，自責更是會糾纏他一輩子的陰霾。

    「在當時我才知道我還挺能喝的，喝了半鐘的酒我卻如此清醒。」逞強的笑出聲他覺得自己的眼眶又燥熱了起來，回想當時自己趕到現場時他幾乎無法不直視，他想確認躺在那裏被扒光衣服的人不是他。

    「我不形於色的忍回房裡，所有東西都被我砸爛了，在那殘破不堪的房裡我喝了一整夜的悶酒，他的死讓我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受到自己就是這樣看著娘親死去不曾回過家探望過她……」

    「沒事的，她解脫了真金，那個人赴死的心你也該最清楚不過了。」再度緊摟住那哽咽出聲的人，對自己願意說出一切的人此刻是如此的強忍著心中的痛，他終於知道尉遲真金到底背負了多少才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少年得志嗎，又有誰知道辛酸總是在背後遭人不聞不問。

    「對，她從我爹手中解脫了，而我也以為我解脫了。」

    「噓，有我在，誰都不能動你一根寒毛的真金。」抬起身輕輕的在赤髮上記下一吻，他希望懷中人可以好好的哭一回，故事他已聽得夠多了，在讓尉遲真金沉浸在過去中無法自拔，他的心會痛的失去理智。

    「嗚，我沒有這麼脆弱……」

    「是的，可我會守護那只有我看到的脆弱，至死方休，我發誓。」

    漫長的擄獲大計，終於讓尉遲真金來到了自己的懷裡，徹底的對自己毫無一絲保留，儘管他並非知曉當下的所有可他也推敲得出原貌，那人將對自己展開心房，再也逃不出他的疼愛之中。

    至此，狄仁傑知道尉遲真金是多麼害怕彼此成為對方的軟肋，與自己所疑慮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他們雖盡力的讓彼此保持著敵意，他卻大意的沒有發現在自己耳目滲透之下還有人比他更早一步的安插火苗。

    他更不知道尉遲真金到底背負了尉遲一門何等重任。

    而經歷了漫長的流亡與逆反狄仁傑終將回到大唐朝政，而尉遲真金又是如何看待這像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一再的一再的重演在自己眼前，但不同的是，經過多少回他才知道亦方的心境與自己當下所同。

    而自己卻沒有亦方的勇敢。



完。